水瓶尼克的傳統建築

 ( 此照片與文章無關 僅是示意用的  )  

最近因為立委的吐臭，「好像」又讓古蹟修復的問題受到重視！
其實古蹟圈內的『問題』何其多，而且存在已二、三十年，知道內情的人也不少，但是又能如何！ 我私底下常對朋友說的：這是整個結構性的問題，我稱之為古蹟修復的『共犯結構』，是難以被打破的！ 

我就來把大家知道或不知道的事情說一說，當然，這些也是僅只於我知道的部分，不過，這些都是我參與相關工作的親身見聞，有一些則是在訪談匠師師時得到的資訊，還有一些則是相關朋友的心得分享。所以，這些絕不是無中生有或是臆測，只是有所考量，所以不把真實的人名或個案名稱直接公佈出來！ 

壹、
古蹟的審查委員--學者專家，這些人是問題的第一點。 （除了政府的法令瑕疵與公務人員的劣根性之外）
這些所謂的高級知識份子、專家學者，大多數都是在學校念書一路上來的，雖然念書認真、考試認真，可是他們一樣怕吃苦。所以，對於工程相關的所謂工地現場實務，大多是很缺乏的。很難想像，指導工程進行的專家，從沒工地實務經驗，他們的專業知識都是聽來的、書上看來的。
你能想像指導工人疊磚頭的人，可能是從來沒摸過磚頭的人！ 

專家學者，在審查個案的時候他們是『貴賓』，公部門的作業需要他們來完成審查工作，需要他們來支持政府的作為，被當作上賓對待。
當要實際做研究案、做專案工作的時候，這一群學者專家變成是案子的承包者，是公部門的下包商。這個時候，有沒有案子可做、有沒有錢可拿，這些學者專家們就要看這些長官與承辦人的鼻息了！
學者專家要靠這些案子來賺錢，更重要的是累積經驗、累積作品、累積升等與揚名的底子。

你說，專家學者與官員、承辦員之間是個甚麼樣的關係？

貳、

再看，接這些案子的專家學者或建築師，其實就是固定的那一群人。 （因為有所謂的資格限制、登記制度等）
案子發包出去後各階段審查時，就變成今天你審我的案子、改天我審你的案子，大家在檯面上都嘛和和氣氣，講話都挑些沒殺傷力的說。有問題、有殺傷力的就私下溝通，別讓會議紀錄太難看、面子掛不住！
你說，這樣的狀況能有多公正辦事，能怎樣嚴格監督！（ 在下曾經陪同某古蹟業主參與所謂的審查會，委員中有一個是我老師、一個學長、一個曾經是同事，只有一個是不認識的。） 

接著，不接工程案的學者（只接研究案），多的是與那些接案的建築師是有關係的，通常是同學、學長學弟或師生關係。圈子裡大家都心知肚明，甚至有些人是固定搭配在做案子。調查研究案做完之後，就有學者專家會推薦「適合的」建築師來接修復工程的規劃設計案。
甚麼叫做「適合的」，就是有默契的啦！就是有關係的啦！
如此，在審查規劃設計案的時候，就有人（專家學者）可以護航！更別說從沒跑過工地的專家學者，有幾個真的看得懂、敢要求所謂的施工圖！
在此，實際修復工程的第一關就已經有問題了、埋下地雷！ （ 調查研究報告的問題不算的話 ） 

接案子的建築師或做研究案的專家學者，真的有多專嗎？內行的都知道，普普而已啦！有所謂法定資格或證照的不代表有真本事，頂多只能說他懂得念書之道、會考試而已。
看多了研究調查報告寫得爛的，我也看過圖畫得差、隨便的，更是知道有些接案的建築師（接案者）是沒啥經驗的！更聽過在學校教書的講師是胡說八道、鬼扯淡的！ 我們的很多案子都成了一些人累積經驗的試刀石！
就像一些師傅笑說，那些專家學者、建築師，都是在溫室裡長大、在冷氣房念書的，沒幾個是真的勤跑工地、學東西。不懂施工的人卻來做設計、來工地指揮，讓人瞧不起！ （專家--專門騙吃的啦！） 

叁、

建築師的費用是依工程造價抽成計費的，也就是說，工程費用越高、建築師的酬金就越高。所以，常可見到有人為了增加工程預算而羅織項目，或是亂拆東西重做新的。為什麼？拆東西要一筆錢、做新的又要一筆錢，工程造價就高了。或是用一些特別的東西、高價的東西，有一些真的是不必要的！（ 在下當研究助理時的親身經驗 ） 

工程界常有的不可告人的一面，在古蹟的修復工程中也是有的。以前就聽過營造廠主管抱怨有些審查委員要吃要喝的，從台北去中部看工地，住宿交通都要營造廠買單，每天的晚餐一定要上高級餐廳甚至還續攤！（不敢要錢） 

肆、

在公共工程採購法的要求下，大多數工程都是以最低價者得標。營造廠是在商言商，別告訴我有幾個是多有良心、是在做慈善事業！常跑工地的人就都少不了會聽到下包商在抱怨營造廠苛刻、沒良心之類的事！
近幾年，有些修復案因為業主有出錢，如果又懂得要求，才會出面參與招商過程或匠師的選定，才能讓工程稍具品質。
最底層的匠師在利潤不多的狀況下，不是不接案子就是「看錢辦事」！有的剪黏師傅用工廠的磁片做事，變成只會黏不會剪。要不就是用省錢的工料或工法施作！
有位老師傅就這麼對我說：以前我們畫的東西隨便也都可以放個一、二十年，可是現在的工程卻是只保固一、二年，為什麼？ 

或許，有不少人都知道好的匠師在哪裡，問題是，層層剝銷之下的最終發包價都不理想，而且要求一堆。就有師父曾經告訴我，他寧可去做一般民間的廟宇，也不要去修古蹟的廟--除非都沒案子！偶爾接幾個只是為了打名聲與維持資歷而已！
試想，一分錢一分貨不是嗎？ 如果匠師都有這種消極心態了，修來的東西真的是只要過得去就算好的了。所以，越來越多的木雕、剪黏、交趾都變成工廠機制的成品或半成品了！只能徒歎悲哀！
因此，看到古蹟工地有木匠在用釘槍也不用太意外了！

真的，問題太多了！ 這奇特的共犯結構--產、官、學--聯合在搞，能耐他如何？
以上這些問題後面還有一個重要的人物，就是各地的文化資產承辦機關，所有的東西沒有她們蓋章都結不了案，他們的心在哪裡？ 

說到底，還有一種基本的心態在支撐這個共犯結構：
『大家都是出來混飯吃的，別太互相為難啦！更何況這錢是公家的，不是你的、不是我的，差不多就可以了啦！』
因此，除了上述的種種問題之外，最跟本的就是這一群人要是都沒有良心，都只是為了名、為了利、為了糊口飯吃的心態在做事，事情做得好才怪！ 

這種種，也是當年我不願成為古蹟這個圈子的一位從業人員的原因。

光是近二年、二個單位的實習工作經驗，加上後來參與幾個案子的歷練，就讓我可以看出這個圈子的一些生態問題，因此，我寧可選擇當個民間的監督力量、當個反對黨，寧願在民間當古蹟的志工免費服務，至少我可以選擇愛做的事，至少可以做得心安理得、至少我可以罵得沒有包袱！ 哈哈哈！
當然，圈內還是有些人盡心盡力在做事，只是，要撼動這個共犯結構、要往好的方向發展，恐怕是難上加難！至少，五年、十年內是絕不可能的！

下篇，我會以實際的案例狀況說明給大家聽，看看相關人員是怎麼在做事情，是怎樣在揮霍我們的稅金、惡搞我們的文化資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