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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一篇簡單地談了幾個古蹟界的問題,最重要的是點出了一個觀念--「共犯結構」,這個古蹟圈子裡的各環節(單位、人物),緊密的形成一個牢不可破的結構性存在,這才是古蹟界相關問題的核心所在!

有些朋友看了,才知道原來古蹟保存與修復等等修復一直做不好,有這麼一些不為人知的問題!講出來,重要的一點是因為我不靠這吃飯,靠這行吃飯的人為了生存問題,大概沒人敢說實話!

 

今天這一篇,要談談整個問題環節根源的『官』與『學』!

『官』者,當然就是指我們的各級公務機關人員。

關於『官』,我們需要先知道的的一個觀念就是--管古蹟的不一定懂建築、不一定懂古蹟!

這些在所謂文化體系裡的各級業務人員,每個人都是透過考試制度進到公務員體系,但是他們的所學、專長不一定與他們未來的工作有關,在他們考上、被分發之前,他們也不知道他們的工作是甚麼!

所以,我們對於「他們」能有甚麼期待呢?慢慢等吧!

至於,除了不專業之外,在工作上的心態如何,更影響到我們的期待。這就更沒得指望了!更別說,公家工程常有的各種見不得人的事情,可別以為文化資產就有多高雅,相關工程該黑的的沒有比較少,更甚的,以「文化」之名抬高身價的,那可是黑得更多啊!

「官」的不專業、立場不堅定以及……,大家也就沒甚麼好指望的!

 

『學』者,指的是那一堆所謂的高級知識分子,其一是學校體系裡的各級教育人員(教授、副教授、講師…);其二是擁有學士、碩士、博士學位的相關專業從業人員;其三是擔任所謂審查委員的學者專家。

我們先從教書的開始談起!

李乾朗教授不只一次的在其文章中談到,許多的傳統建築知識是從實地的調查而來,而相關的種種細節--特別是與工程相關的--則大多是從匠師身上學來的。

這狀況,我想大多數的人都無法否定!

即便是梁思成等前輩亦是如此!當初,若不是向許多匠師的訪查學習,根本無法解開傳統建築之謎,根本無法看懂那些如天書般的建築官書。

在台灣又何嘗不是如此!有關傳統建築的知識不也是透過類似的方式一點一滴的累積起來的嗎?

可是,除了早期的這些、少數的研究者,多數人都是靠著少數人耕耘出來的成果在混飯吃的。多數的人是沒有去與匠師對談過的,沒有去過工地待過的。這些人在所謂的大學建築系裡,學習著以西方知識為主的教育,然後在休息那麼少少的幾個與台灣傳統建築相關的學分。取得研究所的學位後,這些在冷氣房裡學傳統建築的學生轉身變成講師,負責教育下一代!

透過這樣的方式,有就難怪不少古蹟、建築相關科系研究所畢業的碩士、博士,連最基本的建築名稱都講不清楚!

這就是我們現在的相關學校教育!

有些學校、有些講師、有些學生或許是不錯的,但是那畢竟是少數!

誠如前面說的,許多現在貴為「教授」之人,本身就沒有甚麼紮實的基礎底子,靠的是「建築」或相關的學識學位,與傳統建築可能毫無關係。

過去,傳統建築未受重視前,這些人根本是與傳統建築無關。當傳統建築、古蹟、文化資產變成顯學,這些建築系、設計系的教授,突然搖身一變也成了專家,說穿了,也不過是趁著潮流、趕快讀幾本書、抄些東西來騙飯吃而已!

所以,一代不如一代就一點也不奇怪!

悲哀的是,這樣的教育狀況卻是整個文化資產界賴以為重的根源!悲哀至極!

李乾朗在工地作攝影記錄N.jpg

李乾朗教授在工地作速寫記錄N.jpg

李乾朗教授在工地與陳朝洋師父對話N.jpg
 ( 向李乾朗教授這樣一把年紀與地位的學者  還勤於學習的寥寥無幾 )

 

接著,我們來看看這些可能有點悲哀的學生離開校園後的表現。

爭氣一點的,寒窗苦讀考個建築師執照,可以開業接案子。想想,這些向半調子老師學來的半調子傳統建築,考上建築師執照後,就可以想辦法去接傳統建築的案子,變成未來負責許多傳統建築個案之設計、監造的大將。

可是,考建築師不考傳統建築,而是考現代建築設計、法規等等。

這樣的建築師,靠著接案子在磨經驗,認真點的,透過每個案子一點一點的累積經驗,如果有任何閃失,那代價是由全民付出的學費!

在不成氣候前,這些菜鳥建築師就需要靠著以成為專家學者的師長們「罩」。幫忙引薦接案子、幫忙在審查會上搓湯圓,幫忙指導一下……等等。

學校的派閥,透過這樣的過程進入社會工作中!

學校接研究案有派閥之問題、畢業的校友在社會中接案子也有同樣的狀況。所以,有心人多注意一下各校接的研究案、各教授接的研究案,再看看學生畢業以後做的事,擔任建築師的校友接的案子…等等,可以很清楚的了解其中的奧秘!

 

不良案例: 以下照片是傳統建築於簷口常見的吊筒與相關構件,

08豎材.jpg

03吊筒.jpg


在一份大學生三人共同完成的成果中,對這樣的內容有一段如此的描述:

「相關的構件有『斗』、『吊筒』、『垂花』、『豎材』等,…最下面雕成蓮花的是『垂花』,『斗』與『垂花』之間的是『吊筒』…」

原本只是一個造形複雜的『吊筒』,卻被同學們解說成有『斗』、『吊筒』、『垂花』三個構件。 如果這是大學講師(教授)教的,那就實在讓人感到很悲哀!

若是,我們可以清楚的知道,連老師都搞不清楚『吊筒』是甚麼,可能也沒真的看過『吊筒』是何物!…這恐怕就是我們高等教育體系中之古蹟(建築)教學講師的水準!

 

最後,我們再來看看這些成為「專家學者」的人。

那些對傳統建築熱情稍為高一點的、願意多讀點書的,特別是沒有成為建築師之流的,在學校體校中繼續打拼,或是靠著某一些作為或關係成為某種「專家」,進而接一些政府委託的研究案。這一些人,慢慢的就會成為所謂的「專家學者」,或是地方上的一方之霸!

較有成就或代表性的,就會晉級成為「審查委員」!

這些委員負責的是:文化資產指定的審查、研究案的審查、設計案的審查、工程驗收的審查…等。 雖說是「審查」,看似好像沒什麼。可是,內行的都知道,這些審查的結果都牽涉到背後的許多利益問題!

所以,這下事情就大條了!

有交情者(或不想得罪、不能得罪的),在這時候可能就會互相護航、搓湯圓、給面子;沒交情或是有某些摩擦的(不同陣營的),恐怕就要假公濟私修理人了!而這些種種,又將牽涉到相關人等未來接案子(錢)的問題!

在下就曾經聽承包工程者說過,有某審查委員在工程計劃審查會結束後,私下「建議」他們不要承包工程,「有人」有意承接,如果硬是接下來可能會不太好做。

由此就可看出,學者、官員的背後都有一些個人派系的問題!

也曾經有學者對承辦人員施壓,請他們排些研究案來做做,不然以後審查會的事可能就比較不好配合!

 

不良案例:以下這張圖片,是某個案子的前殿之剖面圖。

三川明間右縱剖-4.jpg


在北部一個建築相關科系的碩士論文中,有一段關於空間名詞說明的文字,從他的
文字中可知,在門面之前的空間,他稱之為「三川門」;門面之後的空間稱為「三川殿」。整個建築物則稱為「前殿」。不知道大家覺得對嗎?

我認為是錯的!整個建築物其實就是「三川殿」、當然也可稱「前殿」;那三組門才是被稱為「三川門」的;門面前的空間一般稱「步口廊」

我不知道這研究生的認知是誰教他的,讓人擔心!這樣的錯誤內容竟然還寫在論文裡沒被教授指正,用這樣的論文就畢業了,教授的水準更讓人擔心!

 

專家學者除了他們自身的派系、人情、學校…等立場問題之外,還有一點就是與營造商、匠師之間的問題。其中對古蹟維修產生較大影響的則是他們自身的專業問題。

絕大多數的專家學者對於工程上的學習,都是在冷氣房中進行的。

舉例:某項技法在大家有所爭執時(因為大家都無時的經驗誰也不服誰),決定請承包廠商先試做,再看哪一種方法最多人認同。完成後,這些學者就以試做的書面報告與成品做為自己的心得,並做為未來教學的資料。當然,可能他們還會大聲的說:當初要不是我如何如何……

不管他們怎麼說,重點是,這事他們累積所謂實務經驗的方法。所以,匠師們總是無奈地在背後嘲笑這些學院派的學者!

試想,當這些工程知識還未建立起來前,一切都是從匠師身上學來、問來的。可是,等到問得夠多了、案例成功的與失敗的經驗都夠多了,這些學者反過來以所謂的理論、科學為基礎,以西方的技術與新材料去修正傳統工法,並且以專家學者之姿「指導」、「審查」匠師的工法與技術。 (可是他們從不保證甚麼)

更慘的是,官方承辦員相信的是專家學者,不相信經驗豐富的匠師。只要不能取得專家學者的認同,就有開會、補資料、試做…等等鳥事搞不完。

更慘的是驗收!

舉個實際發生過的的例子:在工程施工前的審查會,相關審查委員或官員,通常都會提供各自的看法與意見。結束後,主管機關就會交代施作者:「要聽專家學者的意見!」。 但是,施工後如果出了問題呢?

匠師說:「我是參照專家學者的意見,所以沒有堅持自己的想法與做法。」,這時長官就會說:「專家學者的意見是給你參考的,我們又沒強迫你一定要照著做,你是施作專家,應該要會判斷。照你的經驗重做!不然驗收不給你過!」

如果匠師堅持自己的專業經驗、沒聽專家意見,做完之後若是出現了瑕疵,這時官員就會說:「當初不是給你意見了嗎?你怎麼都沒照著做!現在出問題了,驗收時候專家學者一定不會讓你過的!」

官字兩個口,不管是誰的責任,最後都是匠師的責任!

 

不良案例: 以下照片中的文字,出自於一個古蹟案子的工程記錄資料中,接這個案子的是南部某大學的教授之研究室。

999.jpg  

依正常狀況推測,協助教授執行案子的應該是系裡的同學(大學生或研究生)。

支撐屋面的『楹』是個重要的構件,一定是用一整根大木料製做,它的長度就是一般稱的『間』,依一個『架』的橫排來說,若是三開間的房子,一整排就有三支楹木。搭接的地方通常是在柱位上。

照片上的這段文字很奇怪,所以我提出了問題,以便印證我的假想。

果然,當事者很認真的畫了簡圖說明,「指導」了我一下!可惜,他沒想到的,我卻是指正了他觀念上的錯誤!

他的觀念認為,一整排的楹木叫做一支。所以他才會說一支楹木由三根構件搭接而成。 …可以想像嗎,這是學校教授帶著學生承接的古蹟工程案子ㄝ,可是團隊裡的人之專業知識卻是這般程度!…怎麼不叫人擔心!這個東西的知識,是我在18歲就懂的東西。)
( 後來他們把我的相關對話刪除 )

 

就如同我在前篇提過的一些問題一般,試想,專家學者與官員、承辦員之間是個甚麼樣的關係? 如果討到好處能把事情做好也就罷了,現在我們看到的是,很多人領了薪水、領了研究費、…還不好好把事做好,這才是讓人最生氣的!

對於那些在學校誤人子弟的教師們,我很期望他們能夠好好補救一下自己貧乏的學識,不要讓學生(看到一些事情)失望之餘,還要花很多工夫去思考是否要真的走上古蹟相關的工作之路!

這真的是教育界的另一種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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